1986年寒冬,大凉山海拔2835米的黄茅坝观冰站,张志能使劲搓着冻得发紫的双手,指尖肿得像红萝卜,一碰测量仪器就钻心的麻——零下18摄氏度的严寒里,金属外壳早已冻得灼人。一场罕见的覆冰过程即将达到峰值,这是他们坚守多年等来的“黄金观测窗口”,容不得半分差池。
绝地建站
“必须在半年内建起观冰站!”1982年5月,电力部的任务书摆在张志能面前。二滩—自贡500千伏线路是“西电东送”的早期动脉,而大凉山重冰区的覆冰灾害,就是悬在这条动脉上的“达摩克利斯之剑”——一旦导线不堪冰重断裂,整个川南电网都可能瘫痪。
选址团队带着沉重的仪器,穿梭在雷波县的崇山峻岭间。山路崎岖,每一步都需要手脚并用。"必须有冰可观、代表性强、生活较方便",张志能提出的三原则看似简单,在茫茫大凉山中却如大海捞针。经过数十次踏勘,黄茅坝的轮廓突然撞入眼帘:这里地势开阔,直面寒流来袭方向——“这是上天赐的观测场!”。
建设物资的运输成为第一道难关。车队彭少荣师傅清晰记得,从成都到站址500公里山路,要行驶两天,悬岩陡壁,道路坑洼难行。生活条件的艰苦超乎想象。高压锅是从军区特调的大号锅,因为普通锅在3000米海拔根本煮不熟饭。木板房的缝隙中透着寒风,夜晚睡觉时需要裹紧所有的被子。用水要靠引山泉,电力靠发电机轰鸣。可就是这样,1982年11月,黄茅坝观冰站的观测灯还是准时亮了起来,在雪山深处晃成一点微弱却坚定的光。


严寒攻坚
观测的核心,是跟极端天气“抢时间”。1985年12月的一个深夜,值班员的嘶吼刺破了寂静:“覆冰要到峰值了!”睡梦中的十多个人瞬间弹起来,打着手电,踩着结冰的铁梯攀上雨凇塔。

队员们的手冻得发紫,仍要精准操作卡尺测量覆冰的长短径,呵出的白气在眉毛上结成了冰霜,却一直坚持记录每一个数据。手电筒的光柱在黑夜里交错,照见一张张冻得通红的脸,也照见本子上飞快跳动的数字。一小时后,当最后一项观测完成时,仪器上的数字让所有人振奋——他们成功捕获了这次覆冰过程的极值。
技术突破
在艰苦环境下,张志能牵头建立了24小时值班巡视制度。值班员需要时刻盯着温度计和风向仪,手中的笔在"巡视记录簿"上飞快地记录着。"覆冰起始(代号O)——保持(代号b)——消融崩溃(代号X)",这些代号被刻在每个人心里,哪怕冻得指尖发麻,也绝不错写一个符号。
为了确保观测质量,他们还创造性地区分了三种观测形式。对于附近的观冰点,如西北山、285等,观测队亲自观测;对于较远的点位,则培训当地有文化的彝族青年进行驻点观测。“我们要手把手教他们使用仪器,确保每个数据都可靠。”张志能回忆道。
冰峰硕果
十六年的坚守结出硕果:120多万组观测数据,建立了我国首个高海拔重冰区导线覆冰数据库。研究成果直接应用于工程设计,缩短重冰区37.5公里,节约投资超5000万元。
1995年,项目荣获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。张志能站在人民大会堂领奖台上,手中沉甸甸的奖章凝聚着十六年的风霜雨雪。观冰站的最后一个春节,张志能挥着冻裂的手写了副对联:“云雾缭绕试验线龙腾飞舞,冰天雪地雨淞塔虎跃升威”,横批“喜迎新春”。红纸在白雪映衬下格外鲜亮,墨字被风吹得微微发颤,却字字铿锵,道尽了冰峰守望者的骄傲。

今天,黄茅坝观冰站已完成历史使命,但它的精神仍在传承。中国能建西南院一代代的观冰人已成为守护电网安全的“冰区哨兵”,他们带着黄茅坝的冰痕与初心,奔走在川滇黔的重冰区,把自动化观测站建到了更偏远的雪山,让“看冰”变成了“知冰”“防冰”。
“细如丝,飘然下坠,胧朦似纱,茫茫如海......观冰站,百丈冰,也是人间奇景。”张志能的诗句,正是这群冰峰守望者的最好写照。
在冰雪封山的高原上,他们用专业丈量冰厚,用坚守照亮未来——这,就是中国电力人的“冰峰守望”精神。